在人類歷史上,與民主相對的,就是專制(Totalitarianism)統治,專制再邁過去一步,就是暴政(Tyranny)了。
英語詞彙分得很清楚。暴政通常至少有一名暴君(Tyrant),羅馬的尼祿、卡里古拉,現代的希特拉、史太林,柬埔寨的波布,都屬於這一類。暴政盛行的社會,必有一種獨特的土壤,有兩大特徵,第一,這個社會的民眾長久渴求強人,他們的基因所限,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自己應該是國家的主人,他們世代不介意把權柄交付給一個所謂「明君」,國家大事,一切由明君來操決。
如此倚賴心理,是一種集體的懶惰,英國現代通俗哲學家葛雷林(A.C. Graylings)指出:「正因為社會大多數人腦筋的懶惰,促成暴政滋長,當他們覺得不對的時候,往往已經太遲。」
以希特拉為例:德國人第一次世界大戰戰敗,簽署了屈辱的梵爾賽條約。要向法國賠款,法國駐德國大使,每個月都夾着皮包,準時來到柏林的總統府,以債主的趾高氣揚,向德國總統收銀票,總統的動作稍慢一點,法國大使就敲桌子。德國人感到很羞辱,那時的氣氛,是人人都渴望有一位強人,領導國家重新崛起。
後來求仁得仁,希特拉就是人人心中的首選。德國是哲學之鄉,出產過馬丁路德,康德,叔本華,德國人從來不是思想懶惰的民族,但獨在希特拉的問題,德國人的激情,第一次淹沒了思考,最後,當這位「偉大領袖」派出蓋世太保午夜來敲知識份子和異見者的大門,一切都來不及了。
葛雷林說:「許多暴君懂得向民眾提供一點 麪包和馬戲班的娛樂,分散他們的注意,不然就想辦法挑起他們對外國的仇恨,令人民覺得受圍困,把一切問題轉嫁到外間,但最終恐懼是控制的工具(Fear is the instrument of control)。」
英國人對專制暴政研究功力極深,一來目睹了法國大革命如何走向恐怖,二來莎士比亞展示了人性的醜戾,三來英國有一位史學家之父吉朋,寫下了《羅馬帝國滅亡史》。英國知識份子必精通這三件;方可以論政。一海之隔,還有在全球的殖民地,他們見識過太多的爛人、渾人、懶人,以從未有過暴政為傲。
(陶傑)2010年06月03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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