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在港會青訓教波，但支薪給我的是德國信託基金。」問基寶怎麼看如今職業球員，他說：「我為他們難過！」替新一代足球員難過的還有黃文偉，慨嘆他們只記掛賭波，卻從未在比賽中偷師。這天陽光充沛，香港足球前景卻滿佈陰霾。
記者：何兆彬
攝影：伍慶泉
基寶：當年人人好波
命中注定基寶（ Anto Grabo）在香港落地生根，早年在祖國南斯拉夫踢足球，之後到過比利時，年紀漸長，陸續開始效力足球弱國的次級球隊， 92年在馬來西亞被港隊發現，邀請來港作賽。同年，家鄉爆發內戰，南斯拉夫分裂成六個國家，他定居香港，問他關於自己，他頻頻說好運，但談到香港足運，他連連搖頭：「我 92年來港，賺取的是 Very good money，當年我踢南華決賽有 25,000人入場，如今？只有 5,000人！你說那二萬人哪裏去了？」 Good money以外還有 Good players，當年球星如雲，「四至五個外援，配六至七個華人，人人都好好波。」
「來港時我已 32歲了，我深知自己狀態已下滑，不能奢想效力歐洲踢頂級球會，當有人問我去不去香港踢足球，而薪水又 Very good，我自然答應了。」當年國家內戰，他無處容身，反正就是不能回家，到港後也未知能踢多久，「就是在香港這種質素較次一等的比賽，我才能踢到 40歲。」鬼佬坦白得可惡。他在港服役年期為 92年至 00年，同期外援呢？「回家鄉了，我也沒想過留在香港這麼久，但之後認識了太太， 97年結婚了，現在孩子有兩個，一男一女，大的也 13歲了。」
基寶退役後選擇留港教波，他強調是「 in the club（在會內教），但港會不是他僱主。」事緣被他視為恩人的德國商人羅倫士（ Hennryk Gustav Lorenz）的信託基金才是支薪者，羅倫士於 70年來港從商，加入當年的港會任守門員，羅曾出資辦港會青訓發展計劃。「 06年他去世了，但基金依然支持我教波，羅倫士視足球為命，」他強調：「我好運，同期的球員，有些當的士司機，有的做其他行業，因為足球員職業生命太短暫，一般只有 15年。」
體能差到貼地
■基寶與新一代好好關係，徒弟仔大讚基寶好 Fit，基寶沒飄飄然：「他們三個算是有心的，體能操得不錯。」
談香港足運，除了屁股指揮腦袋的那種腦殘，人人都會嚴厲批評：「 Wrong way！」基寶由措施到訓練到架構，把香港足運批評得體無完膚，「失望！就算有班主肯每年投放四五百萬，但一年又會蝕光，他可維持多久？這叫苟延殘喘，不叫發展足運。」哪有甚麼解決方法？「我的建議很簡單，學新加坡，每支球隊每年贊助 100萬坡紙，那足運就搞活了，港紙每隊贊助 500萬。」
總有上一代人批評現在的年輕人不認真，踢波不如當年老波骨，他替年輕球員申寃：「他們的薪水連生活都有問題，要去做兼職，你叫人家怎交足貨給你？」他補充：「香港是個昂貴的城市，你總得先賺取自己的生活。」他在港會教青訓，不時遇上有潛質的球員，「都有家長曾來問過我：『我的兒子是否有點才能，可以做職業球員呢？』但現實是，在香港踢足球維生不易呀，好多人在香港學踢足球，然後去了外國讀書，假期回來鬥波，但已不再考慮當球員了。在香港踢得好，並不代表到歐洲踢得一樣好，也有家長眼見兒子踢得好，結果送了去西班牙學踢波。」言下之意，踢得好，應往外發圍，留在香港？別想了。
說完好話，是時候批評了，基寶：「講體能，他們輸到貼地。」與日韓比較呢？「 Huge difference（差天共地）！日本青訓隊伍裏，你想找個肥仔都難，人家紀律好，香港人就只會：『好曬呀，好辛苦呀，唞唞啦。』」一句到尾，就是不及上一代的吃得苦，難得基寶身形還好 Fit，同場接受訪問的三位年輕球員都說：「基寶了不起呀，看他身形，還 Keep到呀。」基寶聽罷自豪一笑，他透露，去年他們 92元老隊才贏過全港 U20隊。
黃文偉：人工太低
黃文偉在南華會教波二十多年了，明年就退休。
相約訪問，問他有無老一輩退出球圈者介紹，他答得坦白：「都退出這個圈了，難道要走出來說給你知我潦倒到揸的士？當年我們在街場踢波，踢得好就有人介紹踢預備組，我好彩，人家踢預備組要踢兩三年，我踢一年就上甲組。」波牛說話很直：「以前市道好，但甲組也不易踢，外援好幾個，華人要爭二閘位，你是新人，人家又不會隨便用你，不過落得場通常都可以踢 90分鐘，好少換人。」
他 59年開始踢波，踢到 80年，見盡大小球星，「當年的外援質素好高，球星踢完世界盃或足總盃之後一兩年，就來香港踢波，價錢又唔係貴！例如當年有個克捷臣，踢曼城的，足總盃他射入一球但又擺了一球烏龍，結果來了香港，當時只得 30歲左右，腳法好好，外援好波，自然又會帶起其他球員。」回看當年，他說以前人工不俗，「總不似現在般人工這麼低，$8,000至$10,000還要顧及交通費，哪有可能踢得好？倒不如做樓面？做樓面話就話辛苦，難道踢波不辛苦？」談到足運，他有三個建議：多球場、多投資、多競爭，「我自己講到口都臭。」
■南華會不時有元老賽，黃文偉也會落場，圖為 00年新春發財盃。
踢小型場球技好
基寶
談當今足球員，黃文偉既同情又忍不住批評。
「講真，如今球員的訓練多很多，以前，我們每星期練一三五，沒踢球的，真正踢球的日子只有兩日，但技術好過現役球員很多，因為我們自小踢小型球場踢到大，基本技術練得好。現在的後生仔，多電視看多娛樂，又飲酒又玩，哪踢得出好波？」他憶述：「有時昨晚看完比賽，翌日去到球場，班後生仔只會說賭波贏了多少，從未聽過有人說昨晚哪個球員踢得好，以前我們哪有這麼多比賽看，現在他們可以看了，看了又不向人偷師。」又是想當年的時候，談從前球星，他大讚：「噓，現役足球員，老實說，要回到胡國雄、山度士的水平很難，他們一輩在當年持續有好表現，交到致命傳球，從前有尹志強、張子岱……你說現在一輩怎比？又如黃志強，佢一輸波就拚命和你搏，鬥心好強，就算本來形勢四六之比，憑他一人之力也可扭轉坤乾。」
球圈舊史其實也是一幅幅往日香港風景，反映到香港的歷史，「 67年暴動，然後愉園宣佈不搞波了， 68年我踢了一年南華，之後去了怡和，當年在怡和朝早七至八訓練，八點開工做 Sales，起初推銷紅酒，後來推銷凍肉，當年做球員好多人認識，做 Sales有兩份收入，好輕鬆。」這是英資公司的人情味。同樣有人情味的是南華會，訪問所在地乃南華會二樓酒吧，原來黃文偉也有股份，「球圈好殘酷，你踢不到了，就無人理會你。南華會一樣，每兩年換一次人，這麼多年來，南華會有時會找我做甲組教練，有時管理層換人又會找巴西教頭，那我就得教預備組。會長許晉奎對大家很好，我們一起在球會這麼多年，二十年前就問大家有何搞作，最後集資 200萬，在球會內建這座酒吧。」還好，總算老來有着落。
■香港已失看本地足球的熱情，足球只淪為賭博工具之一。
■南華會天台的 Roof Bar，黃文偉也是老闆之一。
球星退役後……
看現今足球員，服役同時兼做足球評述員，甚至柴娃娃的簽約做藝員，或許你接受不了，但回看昔日球星的退役生活，你就會理解並原諒。
球圈中人說：「要看昔日球星，每日下午去修頓啦，不過他們一把年紀，未知你認到的有幾人。」據知不少昔日球星如今都當司機，如九十年代初「南華小虎將」的朱汝大就是的士司機，司機在修頓交更，順道踢番兩腳。前途比較好的是講波佬，成功轉型者有丘健威、細鬼張志德，中規中矩的有鄭少聰，初入行但暫時成績麻麻的有李健和，李健和評述世界盃中賽事，把科特迪瓦講成「科迪特亞」被聽眾笑了良久。較令人神傷是胡國雄，圈中人都知他好杯中物，頗為潦倒……反而一度因賭失去一切的譚兆偉，現執教兩支業餘球隊，算是重返正途了。
昔日名將
1.黃志強球技未必最好，但有打甩門牙和血吞的蠻勁。
2.被人稱讚懂得用腦踢波的山度士，退休前執教晨曦捧走聯賽盃。
3.剛逝世的亞洲第一中鋒尹志強，英姿勃勃。
5.七十至八十年代，胡國雄曾四奪香港足球先生。
4.五一九之役，細鬼張志德射入罰球，事隔 25年，至今仍為球迷津津樂道。
緬懷
■八十年代，精工是本地強隊，勇奪總督盃。
■ 99年聯賽，南華對二合，乃與愉園爭總冠軍關鍵戰，全場爆滿。
■ 07年，南華對傑志，旺角場出現人龍撲飛潮。
■林嘉華與陳秀珠做主持的《體育世界》，主力報道香港聯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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