紙紮，原來不只是燒給先人的用品，以前，紙紮還包括燈籠、佈置、宣傳品，師傅們幾乎年中無休，長做長有。可惜近年內地紙紮興起和需求下降，老師傅買少見少，不過縱苟延殘喘，他們還是堅持靠一對巧手，把紙紮行業延續下去。
記者：林佩婷
攝影：陳盛臣、王文忠、部份相片由受訪者提供
有食無工睇住學
■現在店舖比以前細，陳太：「若租金太貴分分鐘閉門大吉。」
中環伊利近街「秋記紮作」的陳桂洲， 1935年從清遠來港投靠做紙紮的舅父，自此一做七十年， 92歲高齡的他，現在每日在奪命斜路上上落落開舖，依然健步如飛。「當年為吃飽飯，有乜做乜，」他憶述：「喺鄉下無嘢做諗住落嚟黐餐，我無乜文化好難搵工，唔係做飛髮佬、裁縫就係做紙紮。喺舅父間紙紮店做嘢有食無工，一味送貨，食飽飯咪睇住學囉，唔夠年幾開始落手落腳做，有嗰樣做嗰樣，當時最流行紮對幡，唔使兩三年就做師傅。」
學滿師幾年後，陳伯跳槽另一間規模較大的紙紮店，不過即使有穩定人工，他也只喜歡做散工。「因為我懶，所以決定打散工，斷日計糧，幾乎全港九紙紮舖我都做過。成日三更半夜開工，以前好多死人生意做，財主佬差唔多死之前就開始紮，每次做足七七四十九日，嗰個年頭根本唔憂做，日日有工做，戰前每日人工約$1，戰後十幾廿蚊都有。」和平後，舅父的紙紮店無人繼承，陳伯正式接手。中國人始終較迷信，做紙紮怕不怕鬼？「係人都會死，驚得幾多？」他說：「做紙紮有乜好驚？咁做死人化妝嗰啲又點？我最驚就係做得唔似，好似龍鳳、飛禽走獸等多彎位嘅紙紮，工序麻煩啲。」
■邊接受訪問邊紮廣告公司的蝴蝶紙鳶，不到半小時已有雛型。
■ 92歲的他，手腳靈活頭腦清晰，還戴上鬼手扮鬼扮馬。
日本 Fans經常探望
■日本朋友每年都探訪陳伯及太太，為方便溝通努力學廣東話。
除先人紙紮品，每逢八月十五的花燈、農曆七月鬼節的鬼王公仔、農曆新年甚至大型廟宇的佈置等，統統需要紙紮品，陳伯手工之精細，連外國人都慕名而來。「我紮嘢從來唔使圖紙或相片，紮紮吓就得 o架喇，好似鬼王、判官，個個十幾尺高，一樣係咁紮，八月十五紮走馬燈，好多人鍾意燈裏面嘅七俠五義公仔。」最滿意作品是甚麼？「工展會叫我紮個聖誕老人擺門口！其實唔單止本地人，廿年前有個外國女人拎張相畀我，話佢隻狗死咗，叫我紮隻一模一樣嘅臘腸狗畀佢燒，跑馬地同尖沙嘴印度商會每年都會叫我紮印度神。我間舖雖然細，但好多人成日入舖搵我傾偈，有個日本人識講廣東話，成日探我。」現時仍有不少廣告公司拿圖紙請陳伯紮作，甚至要求紮日本漫畫角色，不過要求多多太麻煩的話，他都會拒絕。
香港紙紮品需求不斷減少，加上近年大陸紙紮品入口，陳伯慨嘆生意今非昔比，「每年中秋，我都會紮大眼肥金魚，論人工、手工、外形贏晒，但大陸貨夠平，我邊有得做？有人問過我收唔收徒弟，我話費事害人唔收，我六個仔女都無做呢行。我唔怕呢行失傳，其實只要拎起支竹，自己紮紮吓都紮得出，以前受邀教學生紮飛機，個個學生都紮得到，咁即係唔難啦，眼見功夫啫。」
陳伯巧手
1.自己手紮的燈籠會放入店，好與店外的大陸貨區分，大眼肥金魚三日起貨，賣$600，中秋最搶手。
2.中秋節，陳伯會幫酒樓紮燈籠，每次大批大批地紮。
3.盂蘭節，他替街坊會做「大醮」，製作十多呎高鬼王、城隍土地等公仔，「以前收千幾蚊，家收萬幾，升幅唔大。」
4.陳伯另一項絕活走馬燈，長做長有。
5.「以前財主佬打齋七七四十九日，燒到無嘢好燒，就整埋佛塔佛船，」船身的字出自陳伯手筆：「咦家啲人，紮船紮到好似隻艇咁。」
6.香港印度商會，每年都找陳伯紮象人神。
7.幾十年來黃大仙的「打醮」（佈置）都交由他打理，近年管理層轉變，再無聯絡。
8.盂蘭節要紮黑白無常、財神、城隍、判官和土地的擺設品，還要紮好地台，好平穩地放在斜路。
9.這些圖案是以前貼在燈籠的花款，現在幾乎絕迹。
秋記扎作（ 2522 8808）
中環伊利近街 14號 E地舖
金玉樓≠酒樓
■歐陽師傅繼續工作，只為打發時間。
歐陽偉坤師傅， 18歲隻身來港，當時難找工作，入行紙紮還得靠朋友介紹，即見工即上班，最搞笑是他最初根本不知見甚麼工，「朋友叫我去金玉樓見工，聽個名以為係酒樓，第二日去見工先知係紙紮店，不過無計喇，嗰陣好難搵工，乜都要做。最初執頭執尾、掃地倒痰盂，自己望住人點做，識啲唔識啲。四年後，咁啱阿叔喺紅磡寶其利街間舖有個細地方，話分租畀我，咁我咪將儲埋啲錢拎出嚟一博，開咗『寶華扎作』，為咗搵生意，我自己去佛堂、長生店、酒樓等地方做聯絡。」六十年代他遷店，搬往深水埗黃竹街，再輾轉搬至現址福榮街。
五六十年代，紮得最多是祭品，其次是燈飾廣告，「好多舖頭都鍾意訂細燈籠，放喺門口掛宣傳字句，好似大減價咁，當年真係好流行。到咗六十年代，連外國華僑都好興掛燈籠、獅頭龍鳳，我為咗做埋呢筆生意，特登申請綜合來源證，有綜合來源證先至可以出口去美國，但個證規定唔可以用大陸物料，我自己搵料都搞咗好耐。嗰陣一碗魚蛋粉三毫子，一個燈籠賣到幾十蚊，仲未計紮嗰啲獅頭、金龍，當時趕十日起一件貨，可以話最好生意。」
環保影響生意
■ 1996年文化博物館團，請歐陽師傅教人紮楊桃。
當時紙紮行業相當興旺，歐陽師傅做到無停手，中秋節要幫餅家紮會響會動的公仔，猶如現時聖誕燈飾，甚至連片場道具都做埋。可惜環保意識日漸抬頭，令紙紮品銷量大受打擊，「自從講環保，生意差咗好多，黃大仙廟以前香火鼎盛，大把嘢紮嚟燒，家陣唔燒得元寶！以前我紮作為主，家就變咗賣香，老師傅又好多過咗身，有工做都請唔到人。舊式紮作好多都失傳喇，家成日搵我做舊時紮作品嘅，咪係文化博物館囉。」
歐陽師傅巧手
10-13.當年紙紮品好多元化，陰宅、飛機、汽車甚至連中國人至愛的麻雀枱都有。
14.做一個獅頭十日起貨，當年長做長有。時至今日，港價手工要八九千，內地只需二三千，哪夠人競爭？
15.六幾年中環景福珠寶首日開張，門口三個大型燈籠，由歐陽師傅所製。
16. 1963年在三藩市賣廣告，宣傳出口紮作，發黃剪報留存至今。
寶華扎作（ 2776 9171）
深水埗福榮街 2C
冥鈔貶值？
不說不知，除手作紙紮品外，其他燒衣用品也有很大轉變，如冥鈔，以前地府冥通銀行一間獨大，現在多了冥都和天地銀行，印刷比前精美更似真人用的紙幣，色彩更艷麗，但奇怪的是面額小了，以前動輒十幾個零跟尾，現在的天地銀行竟然有一百元冥鈔，大抵地府沒有通貨膨脹這回事。
■舊冥通銀行鈔票
■新冥都同天地銀行鈔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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